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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琅琊榜/蔺靖】相思入画（八全）

那一夜，蔺晨悄无声息地进入御稷轩的时候，多少还是犹豫了一下的。

可也只是察觉不到的片刻。江山社稷，萧景琰赌不起。重于泰山的承诺，他蔺晨，也输不起。

皓月当空，清冷的月辉薄薄地笼罩着大地。蔺晨深吸了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，右手抓住了门上精致的九宫琉璃锁，稍微转了几下，只听一声轻微的吧嗒响，蔺晨随手把锁放在衣袖里，一闪身进了御稷轩。

衣袂飘然，蔺晨很快便浮在了横梁上。他知道这里机关繁多，便小心翼翼地顺着横梁慢慢前进，丝毫不敢落在地上。

很快他就在黑暗里看到了淡绿色的荧光，忽明忽暗地微光摇曳着。蔺晨挺身过去，看到了那刻着浅浮雕盘龙的碧玉兵符。

指尖触到了一丝冰凉，他的手不禁颤了一下。就是这样一个小小兵符，却可以调动三十万长林军。

四下漆黑，蔺晨看不清兵符的模样，便细致地一寸一寸抚摸过这兵符的前后。中间有一处暗暗的凸起，蔺晨指尖稍微一发力，兵符裂成了两个，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。

好在蔺晨耳力极好，在黑暗里左手迅速抄住了即将落地的那东西。那形状，大抵是一块玉如意。

他突然想起萧景琰曾经不经意间跟他提起过，只有玉如意能够调动长林军中的精锐，若是只有兵符，只能调动一般的储备军。当时他还没听懂，不过也没好意思张口问。如今看来，这玉如意大概就是调动精锐军的特殊“兵符”了。

蔺晨在黑暗中叹了口气。

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萧景琰古井水一般的眼睛。他想起萧景琰走进雨里拉着他的衣袖，红着眼睛跟他吼。

“那我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赌……”

音容犹在。蔺晨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。他心里多少还是在乎自己的。

足够了。士为知己者死。

蔺晨想了想把玉如意放回了原处，一个旋身飞出了御稷轩。他太清楚自己偷了兵符出来意味着什么，但是，这是保住大梁万里河山最好的办法。

逍遥自在如他，从来没在乎过什么江山。他在乎的，是人。他可以为自己在意的人付出一切。以命易命的四十九日静寂是，现在，也是。


梁渝交界之处是一片大漠，这天狂风呼啸，四处被染成了一片黄色。蔺晨赶到这大漠中唯一一家小客栈的时候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。屋内有点昏暗，蔺晨推了这破烂的木门进来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。一身白袍宛如仙人的他，如今衣服上沾满了黄沙，端的有些狼狈。

“客官，打尖还是住店？”小二从后面出来，迎上去问道。蔺晨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水，“上茶上茶，我一会儿就走。”

“客官，天那么晚了，您赶夜路怕是不安全吧……不如在小店歇歇脚，明日再赶路。”小二笑着，送上了茶水。蔺晨这才抬了头看了看那小二，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，头上带着深褐色的头巾，典型的北境人的打包。蔺晨勾了嘴角笑道，“多谢关心，只是在下有急事要赶往青潞关，那里到青潞关还有多远？”

“到是不算太远了。脚程快的话也就三个时辰。”店内也没什么客人，小二坐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，“这段时间边境不太平啊，听说大渝就快要打进来了……”

蔺晨脸上划过一丝察觉不到的冷笑。“外敌再怎么强大终究也是外敌，怕就怕有些人居心叵测，祸起萧墙不得不防啊。”

小二愣了一下，随即仿佛没听到一般拿了抹布擦桌子。烛火点了起来，微光摇曳，映在蔺晨的脸上忽明忽暗。

“秦海，你还想瞒我多久？”

冷冷的语气划破空气，惊得小二周身一震。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起来，兀自踱步到蔺晨面前，一把撕下了人皮面具。

蔺晨的眼神还是忍不住黯淡了一下。熟悉的面庞。

“少阁主，别来无恙。”秦海微笑道。

蔺晨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。茶叶缱绻，在水中沉浮着。“秦海，我记得你喜欢喝花茶的，怎么这次却是绿茶？”

“都这时候了，少阁主还有心思管我喝什么茶，看来很有自信啊……”秦海皮笑肉不笑道，“看您如今狼狈不堪，怕是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吧……你不怕这茶水里有毒？”

蔺晨摇了摇头。“你若想杀了我，可以有一万种方法，没必要用这种手段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秦海笑了，右手将桌上的人皮面具拿了起来，仔细端详着，眼睛并不看向蔺晨。“对极了。不过您不愧是琅琊阁少阁主，竟然能认得出我来……哎对了，少阁主，您知不知道淑妃是我的人？”

蔺晨也没有正眼看他。“我不仅知道淑妃听命于你，还知道秦般弱是你的堂姐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
秦海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，但是很快脸上就挂上了微笑，“哈，没想到这个你也知道。那你大概也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。”

蔺晨没有接话，捋了捋头上的发带。“滑族复国早已无望，你何必利用大渝扰黎明百姓。生灵涂炭你觉得很有意思？”

“少阁主，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吧。”秦海勾了勾嘴角，“难道您不想知道最近这一系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？”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蔺晨凝视着自己的这位“属下”的眼睛，“你知道柳皇后要换了养居殿的画，就故意画了有毒的相思子给我看，意在让我把怀疑的对象锁定在柳皇后身上。”

“不错，接着说。”秦海点了点头。

“你利用淑妃告诉我柳皇后要有异动，在寿宴上，淑妃跟我见面以后，没有直接回去，而是自己去杀了莫将军，这个时候，你借机往淑妃杯中下了情丝绕。”

秦海没有做声。

“然后按照你们的计划，我喝了淑妃杯中的酒，差点儿伤了萧景琰。这样一来，一来，我就会更加怀疑柳皇后，二来我是莫将军案的疑犯，如果真的伤了萧景琰，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他身边了。”

“哈，没想到你定力这么强。萧景琰也算是绝色了，你就没有点想法？”秦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，透出诡秘的光，“你那么帮他，不是只为了买梅长苏的人情吧。”

蔺晨没有管秦海说的话，自言自语道，“至于后来的长苏他们遭遇埋伏，蒙大统领受伤，也是你一手策划好的……”蔺晨踱步到门口，“秦海，你很聪明，可惜芳飞馆的那场大火，让我知道，真正的敌人，不是柳皇后，而是你，秦般弱的弟弟秦海。”

话音刚落，秦海鼓了鼓掌。“你果然玲珑心肝。可惜啊……琅琊阁少阁主蔺晨，很快便要在这世上消失了……”

“你要杀我？”

“不是我，而是你以为最信任你的，萧景琰。”

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。

“少阁主，出门向西走就是青潞关，您走好，拿那兵符去对付大渝军，我不会阻止的，到时候……”秦海吞下了剩下的话，“属下就不送了。”

御稷轩。

萧景琰走进御稷轩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。一大早，声讨蔺晨的折子就铺天盖地地送到御前。最开始萧景琰是不担心的，因为如果蔺晨真正掌握了三十万长林军，他萧景琰也无可奈何，只要蔺晨击退大渝，他便可以用功过相抵为蔺晨开脱。而现在，那玉如意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……

萧景琰手抖地拿不起那玉如意。

“陛下……”随行的臣子见状，立刻跪了下来，“定是那逆贼不知其中机关，只拿了外面那兵符。蔺晨偷窃兵符定有谋反之心，罪不容诛，臣以为，既然陛下手中尚有精锐部队，应出兵除掉蔺晨。”

萧景琰觉得头痛。他太清楚蔺晨留了玉如意给他是何意。如果蔺晨不敌大渝战死江北，萧景琰还可以用这最后的精锐保护自己。

蔺晨，你这是何必。

“臣附议。”一边的大臣见萧景琰不说话，也跪了下来。“此等逆贼居心叵测，怎么可以任其逍遥法外。”

萧景琰闭了眼。他到底该怎么拒绝这些重臣。正一片寂静之时，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，“臣妾附议。”

来者不是别人，正是如今的六宫之首，柳皇后。

“蔺晨在宫中安排了多少眼线，陛下怕是不知情吧，”柳皇后朗声道，“比如……淑妃，就是琅琊阁的人。”

萧景琰诧异道，“皇后何出此言，可有证据？”

“陛下，您可还记得淑妃身上那个绣着荆芥的香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