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_xingsi

【琅琊榜】相思入画（终章）

入坑近五月，文笔虚浮且不甚勤奋，承蒙诸位不弃追文至此。如今备感愧疚，当痛定思痛潜心于诗书，故而封笔至不知何期，以求词美句佳之番外以飨读者。深夜再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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雾锁金陵如烟，一别千年，彼时造化未及，堪堪负了前缘。 光阴好似轩辕，梦中亦未喘歇。若可常伴君左右，此生不羡仙。

蔺晨最近总是发着低烧，脑子里尽是飘着些莫名其妙的词句。他虽躺在病榻上，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，支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屋外缠绵的雨声。只听得几声淋漓细碎地敲打在芭蕉叶上，泥土泛起了香甜凉爽的气息，透过窗牖散了进来。突然间一阵脚步声打乱了这有致的节奏，落在石板路上掷地有声，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，门外人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珠，转身进来。

蔺晨并不理来人，慢慢翻了个身面朝里，整个人都要缩进被子里。

“行了，别装睡了，赶紧把中衣脱下来……别误了时辰，”老阁主放下手中的药箱，脱下了粘了雨珠的外氅，话中虽都是斥责眼睛里却满是宠溺，“快点啊，还让爹等你不成？”

“哦……”蔺晨不满意地嘟嘟嘴，却也知道央求是没有用的，只好抱了被子坐起来，动作迟缓地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，露出光滑坚劲的肌肤来，“爹……咱们今天能不能不要艾灸了……”

“想得美，你小子从来没让我省心过。病人要听话，这不是你自己常说的麽，”老阁主轻轻敲了蔺晨的头一下，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枚银针，在蔺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刺入了足三里。紧接着将厚厚的生姜片置于神阙穴和三阴交，蔺晨感到了一丝凉意，悄悄抖动了一下身体，老阁主便将艾绒点燃了悬于姜片之上，开始慢慢熏烤。

“艾是纯阳之物，你体内寒气这么重，需是得好好地调理一下……”老阁主叹口气，看着艾绒燃烧的青烟一缕一缕飘了上去，悠悠道，“这次救你我可是操碎了心……你得争气点，给我快点好起来……”

蔺晨嗅着空气中艾草的味道，只觉着一阵灼热透过姜片直逼自己的肌肤，正散发着温润的暖意。“爹……您说，为什么人总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呢。”

老阁主笑了，一想儿子定是又在思考什么累心费力的事情，当下伸手转了转银针的方向淡淡道，“因为总还是有念想啊……”

“念想？您指的是人之欲求吧。”

“你倒是聪敏……”老阁主搬了凳子坐在榻前，“不论念想是好坏，只要有所求必然会为此不惜气力地付出。情欲，爱欲，贪欲，财欲，权欲，皆是如此。”

“那……”蔺晨话刚出口便觉得神阙穴位置被烫得难受，皮肤好像被点燃了一般，忙用指甲掐了掐自己转移注意力。“如何才能做到无欲无求呢？”

“你年纪轻轻的要无欲无求干什么呀……”老阁主看着儿子一脸认真的样子，无端的觉着好笑，横眉挑起眼波里满是笑意，“你别告诉我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又求而不得，才来问这个……”

“爹……”蔺晨嗔怪道，脸却陡然红了一下，只当是那纯阳之气已打通七经八脉，欲发作奈何疼痛感愈演愈烈，只好紧咬了嘴唇合了双眼赌气道，“我问正经事儿呢，您别有的没的瞎猜。”

“人若是没点念想，那还活着做什么呢。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，说的就是这个。只不过欲求总是有善恶之分，只要不损人害己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吧。”

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氤氲开。蔺晨待那热度慢慢散去，整个躯体也仿佛从冰窖中到了地面上，沐浴了阳光。老阁主也不知这鬼精灵的儿子有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，起身到了一旁去捻另一幢艾柱，霎时间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嘟囔传到了耳朵里，让他觉得那么不真实。

“说好的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呢……”







养居殿内亦是晕染着几分阴暗的颜色，萧景琰端坐在案前翻阅着奏折。一旁的小太监有些眼力见儿，点了蜡烛又剪了剪烛心。萧景琰看得有些累了，抬起头来揉了揉酸痛的颈子，一面问道，“什么时辰了？”

“午时三刻了，陛下您该用午膳了。”

萧景琰微微点了点头，从满案的奏折中站起来，伸了手臂让小太监为他披上外袍。“对了……琅琊阁来书信了没有？”

“还没有呢……”小太监温言提醒道，“陛下，蔺公子通常是初一十五给您飞鸽传书，今儿个才十三呢。”

“哦对，”萧景琰穿好了衣服走到一个书柜前，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红木的暗纹，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又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，捧着珍宝似的放在书案上。散发着药香的纸映着烛光投下影子，小太监看着萧景琰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，仿佛孩子般看着自己收藏的好东西。

每一页上，都有一个笔走龙蛇的“安”字，虽是孤字却如定心丸，让人无比心安。萧景琰捻着信纸数着数，已经十一张了。翻到最后是当时在青潞关蔺晨留给他的那张字条。

我一直在等呵。萧景琰默默想，我们分别的时候还寒风凛冽，一转眼已是暮春时节了。夏天知了不休地叫起来时，我总可以等到他的吧。若没有，秋天九安山的红叶燃了满山的时候，亦或是严冬腊月里瑞雪纷飞之时，总可以见到的吧。若是还没有……那又如何呢，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的。

萧景琰去过琅琊山几次，却总被拒之门外怏怏而归。于是他开始隔三差五地写信，小到今天吃了什么晚膳、如今金陵城里流行什么新鲜玩意儿，大到最近朝局的变化、大梁与几个邻国的来往，都一五一十地唠叨清楚。然而蔺晨回信的时候却总是这一个“安”字，虽是相同的意思，但有着不同的写法不同的字体，倒也不能说无趣。

你若安好便是了。我又何尝奢求过多呢。萧景琰收好了那一封封书信，嗅了嗅纸上的墨香与药香，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养居殿。





日月其实交替的飞快，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然是葱茏一片。

“你们就不能让朕省省心！”萧景琰怒不可遏地将奏折摔在地上，几个大臣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。宫墙内的荷花开得正好，在轩窗上投出婀娜的影子，可这依旧不能抚平皇帝的怒气。

“大旱大旱，天天就跟朕强调天灾！朕拿了这么多银两赈灾，还减免了几个贫困县的赋税，原来这钱都进了你的私账？！”

“陛下……臣不敢啊，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……”璧山巡抚连连叩头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痛哭着。

“要不是这次会馆失窃导致东窗事发，到了地下你也不会说了吧？！尹巡抚尹大人，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官啊……”萧景琰气得手上青筋凸起，“不仅二品以上官吏打点到了，连管家都一并有重金酬谢……”

“臣真的……只是一时糊涂……陛下饶命啊……”

“……交大理寺审吧……”过了半晌萧景琰才摆摆手让那人下去，叹了口气歪坐在椅子上，好像吼也吼过了气也撒的差不多了，整个人都没了力气。他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常常颠颠儿地跑到蔺晨府邸去问一些国事问题，总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烦心。

你就真的对我不闻不问麽。真的忍心让我活得这么辛苦麽。

萧景琰想起了两人站在养居殿门口看着万家灯火时的情景。夜凉如水微风习习，是那人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眼眸，亲口许下一个诺言，“如果有人要陪你走到最后，我是愿意的……”

萧景琰还依稀记得手心中的温度。只是这温暖逝去的太快，留下的只有青潞关的寒，入骨的寒。

“陛下……琅琊阁寄来的包裹。”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，手里还托着一个灰布包，打断了萧景琰的沉思。萧景琰一怔，接了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，手指碰到了一丝柔软，竟是一幅精致的工笔。

稀疏的枝叶上点缀着暗红色的相思豆，栩栩如生仿佛在风中微微抖动。

左上角狼嚎小楷的字体三分大气中又有一分秀气，“憩君畔兮，睹君芳华。在君侧兮，踏遍流沙。念哉忆哉，相思入画。”

念哉忆哉，相思入画……

萧景琰的眼泪差点儿掉在画屏上。

“养居殿的那海红豆，换成这幅吧。本公子亲自画的，便宜你了呦。”熟悉的声音响起，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大殿门口。来人面庞虽略有清癯但不失俊郎风雅，一身月白色愈显道骨仙风，摇了折扇摇头晃脑道。

萧景琰在惊异中回首。天好像明亮了。